在北海岸遇上法國人

我在北海岸一路走,由淡水走往石門,終於能夠看海,卻又看到有點盲目,因為原來我走進了一個走著都能睡著的境地。「在環島嗎?」終於,有把聲音搖醒了我。

他年齡不詳,但從髮色來看,絕不年輕,背心、帽子、運動褲,赤腳騎機車,唯一的一對球鞋牌子不詳,已在破爛的邊緣,走路有一點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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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法國人遇到我似乎比我遇到他興奮百倍,他用國語滔滔不絕滔滔不絕滔滔不絕到我變得相對詞窮。無名無姓地談了二十分鐘,他最後才介紹自己叫Bear,真名叫Didier,我繼續向前走,他反方向騎機車離開。

我以為我們的故事完了。

陪我上路 See you later 代替了 goodbye

翌日中午,我從Family Mart 走出來,我和他又相遇了,我以為是巧合。

正確說法是:他故意開車沿路去找我,而真的找到了。這裡就只有一條台2線,要找到我並不難。最難得的是,他說要陪我走一會,拋下機車便一起上路。(他真的就把機車擱在旁邊!)我們會一邊走,一邊聊天,走到一個時間點,他又會突然說自己要先走了,拋下一句see you later 便離開。

我們沒有相約任何時間地點,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法,但他每次說的 see you later 真的會 see you later,要不是他在後面找我,就是開車到前面再等我。

有一次又再see you later後,我們一起走一條紅色的橋,橋下正是排洪口,我凝神看著洪水流向大海,他說,我應該要和這條橋合照。

七次相遇

在北海岸這三天期間,我跟他來來回回「相遇」了七次,第一次在白沙灣再前一點,第七次在野柳地質公園之前,中間這25公里,因為他,我暫時脫離了單獨環島的身分,我不用聽電台、聽音樂,不覺得孤單,不覺得沉悶。明明是一個人,變成我不是一個人,這種切換的感覺很微妙。

他介紹了附近一帶的好去處,我們一起到了這裡。
沿途他又一直問我:「看到斷了的船沒有?!」我一頭霧水,以為是一處景點,來到這裡,終於明白。他一知道我對這宗新聞一無所知,便馬上解釋,船遇上擱淺,但後來大浪令船身斷裂,再導致漏油事故,多災多難。(詳細新聞按此
每次除了繼續聽他的滔滔不絕之外,他還會速遞一些食物、飲料,例如是這個肉粽,他甚至把在沙灘拾到的太陽眼鏡送給我,我很不好意思,因為他說他很窮。

他是一本我未看完的厚書

經過七次的相遇,我大概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了。他喜歡滑浪和滑浪風帆,我走著的海邊便是他的地頭。他以居台十年的經驗不斷為我介紹接下幾個城鎮的風景,哪些是遊客區,哪些是只有本地人才會去的地方。對!他已經居台十年!我和你一樣驚訝!

另外,他又為我惡補風向、天氣、岩石種類等知識,還有隨意向路人介紹我、教我台語、分享自己被抓上警局、到處拾荒、看過有人以獨木舟環島等經歷,這幾天,我的腦袋很忙很忙,他的故事是一本很厚的書,我大抵只看了其中的幾個部分。

他隨風而來隨風而去,圍著毛巾便當成褲子,到底裡面有沒有穿褲子,不要讓我知道就好。

他既不是我所理解的法國人,也超越了我所理解的台灣人。令人期待/可惜的是下一次的 see you later 還未發生。有一條想問他的問題,一直埋藏心底至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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